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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桐就笑了起来:&ldo;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成绩不理想呢?没准孩子特懂事,不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么?&rdo;&ldo;我什么时候说过孩子成绩不好了?&rdo;季神仙老不正经地一乐,&ldo;我就问她&lso;孩子最近在学校没什么问题吧&rso;,要有问题她自然以为我说中了,要没问题,我再说句&lso;那就好&rso;不得了么?上回她来的时候,包里还有给孩子买的考试模拟卷子,我瞄见了一角,我就知道她们家肯定有个这么大岁数的孩子,就算孩子在学校没问题,她一听,也觉得我不是在问没用的问题,这是在给她提醒,孩子正在关键时候,当然要防患于未然。&rdo;寇桐哑然,突然觉得,这些老算命才是真正的专家。季神仙打量了他一下,说:&ldo;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不出去鬼混了?&rdo;&ldo;腿不方便。&rdo;寇桐脸不红心不跳、坦荡地说,&ldo;前一段时间出门出了点意外,把腿摔折了,刚拆的石膏,现在还使不上劲呢,不是扫兴么。&rdo;季神仙看着他脸上戴着的眼镜,很不爽的&ldo;哼&rdo;了一声,咕嘟一句:&ldo;藏头露尾。&rdo;&ldo;我就是……突然想找你坐一会。&rdo;过了一会,寇桐才低声说。&ldo;找我坐着行,你把眼镜摘了,看这。&rdo;季神仙在自己的眼睛上比划了一下,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墨镜取下来了,两只眼睛不但没瞎,反而带着一种老人特有的锐利。寇桐迟疑了一下。季神仙猝不及防地一把撸起他的长袖衬衫,常年穿长袖衬衫的寇医生小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划痕就显露出来,那些伤痕大多是利器划的,还有些是烟烫的,划痕都是外深里浅,竟然像是……自己弄的。季神仙冷冷地说:&ldo;这我都看过,你还怕我看哪?&rdo;寇桐苦笑一声,把袖子放下,袖口的扣子系好,摘下眼镜,静静地看着季神仙。&ldo;又做梦啦?&rdo;老头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问。&ldo;嗯。&rdo;寇桐十指交叉,胳膊肘撑在桌子上,&ldo;这回我把镜子砸了,它也碎了,但是里面的人还是没出来……我感觉……好像一辈子也出不来了。&rdo;季神仙没言声。&ldo;起来以后,我看见我房间的那面镜子,我下意识地就做了一个跟梦里一样的动作‐‐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可是镜子里的人却没对我笑,那时候我突然觉得……&rdo;&ldo;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rdo;季老头问。&ldo;不……是我被关在了镜子里,我差点又把镜子砸了,直到我同事叫了我一声,才回过神来。&rdo;寇桐皱皱眉,表情突然有一点疲惫,&ldo;当然,这也可能是我早晨睡迷糊了,可是季老,咱们都不自欺欺人,我怕……再这么发展下去,这会变成一种幻觉。&rdo;老头皱起眉:&ldo;怕被关在镜子里,你这是一种什么焦虑?你进过自己的意识空间么?&rdo;&ldo;进过,很不稳定,相当容易崩溃。&rdo;&ldo;唔……&rdo;老头想了半天,才慎重地开口说,&ldo;寇桐,你是不是有点怕……&rdo;然而他这话还没说完,寇桐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顺口解释:&ldo;是苏轻,我昨天托他给我查个人……喂?&rdo;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寇桐身上隐隐的焦虑、苍白和憔悴神奇地全部失踪了,仿佛他又是那个给点阳光就灿烂、快乐得长不大似的男人,说了没两句,他就匆忙站了起来:&ldo;我知道了,谢啦……行,没问题,下回请你吃饭。&rdo;然后急匆匆地跟季神仙打了声招呼:&ldo;今天有事,不说了,下回再找你。&rdo;就转身跑了。老姚(六)寇桐以私会老情人的热情告别了话音卡在嗓子眼里的季老神仙,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季老头头顶上悬挂着硕大硕大的蛤蟆镜,眯着一双险恶的三角眼,感觉这位来去如风的寇医生,大老远地跑一趟,除了搅黄了他一桩生意以外居然没有别的贡献,就想起自己和人民币挥别时肝肠寸断了,于是老神仙放下身价,恶狠狠地诅咒说:&ldo;呸,臭小子,浪费老子感情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小心被人压一辈子!&rdo;…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别管真神仙假神仙,都是不能随便得罪的,否则会像加勒比海盗一样背着诅咒走过凄凉的下半生,长得再帅也是白搭‐‐当然,这是后话。等寇桐回到基地,就看见了老姚的妻子窦连青。传说她有将近四十岁了,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依然很年轻,穿着得体,长得也漂亮,正有些局促地坐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钟将军说话。黄瑾琛坐在一边打酱油,一双眼睛贼溜溜地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人家大姐,寇桐感觉窦连青都快被他看得往地底下钻了,于是果断走过去,脱下外套,扔在黄瑾琛脑袋上,挡住他那不停往外放射的伦琴射线,回手取下基地研究员的衣服披上‐‐鉴于硬件问题,不能健步如飞,只能摇曳生姿似的溜达过来,慢条斯理地坐下,衣冠禽兽地说:&ldo;您好,窦女士。&rdo;那声音之磁性,表情之性感,浑身散发着某种既沉稳又青春的矛盾气息,带着一脸升官发财死老婆一般的讨喜笑容,简直是春满大地、暖回人间‐‐解放了自己脑袋的黄瑾琛心想,当年西门庆肯定就是这么勾搭潘金莲的。只见寇门庆……咳,寇医生,轻声细语地跟窦连青闲扯了几句,就很好地把她的注意力从钟将军那里转移到了自己这边,不知道是他技巧性十足,还是实在单纯因为长得比钟将军和蔼可亲,方才紧张兮兮的女人好像放松了些,手指也不蹂躏自己的包了。寇桐这才转身对钟将军说:&ldo;这交给我吧,你去忙。&rdo;钟将军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寇桐又看了黄瑾琛一眼,黄瑾琛赶紧正襟危坐,假装自己勤学好问,非常渴望留下围观。寇桐接过自己刚刚摔下来的外衣,搭在手臂上,对黄瑾琛说:&ldo;去那边坐。&rdo;然后回过头来和窦连青说:&ldo;不要紧,我的助手。&rdo;黄瑾琛最擅长的就是窝在一个犄角旮旯,大家都看不见他,然后好放冷枪,他可以数十个小时放缓呼吸一动不动,就像不存在似的,放在古代,绝对是个练龟息功的好材料。果然,过了没有一会功夫,窦连青就完全把这么个活物给忘了。等她慢慢放松下来,寇桐这才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包,然后非常自然地用一个暗示性极强的动作,把搭在手臂上的外衣放在一边,窦连青下意识地就跟着他做了一样的动作,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包也放下了。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丢掉了一套屏障似的,露出了一点疲惫的表情,抬起手揉了揉眼角:&ldo;不瞒您说,我跟老姚……这些日子是有些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总是特别烦,问他什么他也不说……&rdo;&ldo;慢慢说。&rdo;寇桐把纸巾盒推给眼圈迅速通红起来的女人,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ldo;不急,咱们慢慢说,老姚经常发火,还越来越沉默,是么?&rdo;窦连青点点头:&ldo;是,我知道一家人需要沟通,电视里都这么说的,可是……他什么都不爱和我说,也不能问,一问就发火,那天我回家,看见他还……还打孩子。他还把铜镇纸往孩子头上砸,你说那么沉的一个东西,他就……我都以为他要死了,吓死我了!我就跟他说,你要打死我儿子,先打死我吧……&rdo;窦连青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寇桐低低地跟她说话,黄瑾琛在一边看,谁知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聊起来,于是摸出一边的枪,轻轻地擦起来。这是个遇上事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哭的女人。从钟将军带她进来,黄瑾琛就发现了,这个窦连青不但是个全职的家庭妇女,还是那种性格特别文静特别软弱,比一般人依赖性都强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平时过的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好像出了家门就找不着北似的,别人跟她说一句话,她都能提心吊胆半天。像只兔子‐‐这是来自黄瑾琛的评价。他跟着寇桐做这份工作没有两天,就开始感觉无聊了,有种自己从前线下来以后直接变成了妇联主任的错觉,听这种小鸟依人的女同志哭诉家庭问题,听多了有点脑仁疼。不好干什么还要和他过呢?黄瑾琛不理解,依照他的理解,一梭子子弹过去,什么都痛快。然而他依然训练有素,看上去极有耐心地坐在一边,注意力却不愿意再放在窦连青身上,转而观察起寇桐来。当年黄瑾琛对寇桐的第一印象,就是他那特别笃定的声音。战争中,这个男人就像一块放哪都不怯场的万金油,谁倒下他都能扛上似的,他挑起眉盯着寇桐因为身体前倾而微微弯曲的后背,对方身上除了研究院那件蒜皮一样的袍子外,只有一件衬衫,使得他的脊柱突了出来,黄瑾琛出神地盯了半晌,就得出了&ldo;腰真细&rdo;的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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