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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第1页）

十二月份的重庆显得异常寒冷，沙坪坝附近的一个小山包，一个戴着瓜皮帽、圆框眼镜，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跪在荒草丛中，两条胳膊被左右宪兵反剪，耷拉着脑袋。其身后一个宪兵平伸胳膊，一支德国造的驳壳枪抵在后脑勺。

三步开外，张副处长抽着烟，冷冷打量着已如死狗的男子，准备下令枪决该犯。此男子是日谍，专门刺探高价值目标并绘制坐标图供日军轰炸。其电台被军统侦破后，张副处长从其家中搜出报机以及标注蒋介石官邸、国防部所在地的方位坐标图，这让戴笠大为光火，一旦坐标图被透露给日本人，后果不堪设想。

张副处长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正要下令，一阵马达轰鸣声传来，接着是急刹车，张副处长回头一看，是戴笠的副官。副官匆匆跑向他，“老板让你赶紧去一趟。”

他把手一挥，“执行。”

“啪。”一声脆响，犯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张副处长随副官走向吉普车，回头又看了眼，犯人的瓜皮帽正从小山包向下翻滚。

戴笠办公室，张副处长简单汇报了处决日谍的过程。戴笠不关心这些，一个小时前，他得到密报，说是沈亦宣被杀，顿时万分紧张，赶紧命令副官去叫张副处长。他不在乎沈亦宣的死活，唯一担心沈之死是否与“佩刀”有关，若是，说明“佩刀”有了麻烦。

“啊，沈亦宣死了？”张副处长有些难以置信，沈投靠日本人后，他倒是组织过几次暗杀，但沈非常机警，几次都逃了。“不是我干的。”他肯定地说道。

不是张副处长手下干的。戴笠愁云密布，眼睛直勾勾地来回踱步。突然，他快步来到办公桌旁，一把抓起电话，“给我接杜公馆。”电话很快接通，他换上另一副表情，朗朗笑着，“是月笙兄吗，我是雨农啊。”

杜月笙是上海青帮三巨头之一，上海沦陷后出走香港，香港被日本占领又回到重庆。杜在上海势力极大，门下弟子众多，上海滩要是生点什么事情，第一个知道的就是他。

俩人寒暄后，戴笠直奔主题，打听沈亦宣死于谁手。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杜月笙告诉戴笠，沈参加日本人的一个宴会，刚回到家就呜呼哀哉，极有可能是被日本人毒死。戴笠觉得不可思议，问消息是否可靠。杜说，自己一个门徒恰巧是黄鹤大酒楼的大厨，日本人宴请七十六号那天，梅机关派人化装服务员上菜，这个秘密只有门徒知道。

放下电话，戴笠松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他了解沈亦宣，此人不仅效命南京伪政府，与中共也有关系，有时也和自己这边合作，脚踏三只船，日本人很可能察觉到沈的秘密，所以才将其干掉，如此，欧阳功名应该暂无危险。

“中共方面有没有欧阳云月的消息？”他问张副处长。

“没有。他们的人到北平后也失去联络。”

戴笠刚有点笑容马上褪去，脸色很难看，来到窗旁，默默看着窗外。

“要不要我亲自去趟上海？”张副处长问道。

戴笠缓缓摇头，转身向衣帽架走去，“走，你们跟我去见杜月笙。”他戴上帽子，正了正，副官将大衣替他展开，“现在只能依靠他的门下打听消息。”他边穿边说道。

桥野龙一被捕的消息由特种情报所上报，梅津美至郎知道后立刻中断军事会议，一个电话打到冈村宁次办公室，不巧，办公室人员告诉他司令官外出视察，短时间不会回来。他要接线员把电话直接转给中西贞喜。

他和中西贞喜不熟，按理应该通过正当手续联络华北派遣军放人，这种越界指挥是军界大忌。他不是不懂，而是迫不得已，若走正式渠道，桥野龙一至少也要三天才能放出，他不能容忍。“秃鹫计划”是他亲自参与并指挥，雍仁亲王秘密给他透露，一旦完成“秃鹫计划”，他将取代东条英机成为内阁总理大臣。

“中西君，桥野大佐正在执行帝国绝密任务，无论有什么误会，你先把他放了，我会补充一份文件提交冈村司令官。”

“梅津司令官，”电话那端中西贞喜说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向冈村司令官汇报，等他回来，你的意见我会一并转告。”

梅津美至郎很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他的手再长也不可能越过冈村宁次直接对中西贞喜下令，只好要求对方允许关东军方面的人去禁闭室见桥野龙一，中西贞喜没有反对，答应给予通融。放下电话，梅津美至郎立刻给东条英机报，请其直接干预。

宗庆大江终于获准见到桥野龙一，俩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桥野龙一下达三个命令：一、派人监视华仁堂，防止杨杰被转移。二、电告梅机关推迟新闻布会。三、让刘文津继续装病，直到他被放出。

西伯利亚的寒风像是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外大兴安岭广袤的山林，“呜呜”的声响时断时续回荡在银色的世界，厚厚的积雪像是受到惊吓，翻滚着逃向空中。

雅申沁科没有出去查看陷阱里是否有猎物，这样的天气呆在家里是明智的选择。他和五六个年龄相仿的男人拉着琴，载歌载舞。女人们则一起准备大餐，平乡加代因身孕被阻止帮厨，坐在客厅看着老人们的自娱自乐。十几个孩子为迎接圣诞，随父母们在后院堆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突然，一阵犬吠，开始是几只在叫，随后三户人家的几十只同时叫起，雅申沁科放下琴来到门口，打开一道门缝，大吃一惊，五十米开外，十来个武装军人正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来。他旋即关门，喊了声：“布尔什维克。”冲到平乡加代跟前，“他们可能是来抓你的。”

平乡加代面如死灰，半张着嘴，绝望地看着雅申沁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