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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第1页）

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麦金拓士告诉亚当斯，穆勒若真持有瑞士护照，除非总督亲自给他下令，否则他无权逮捕穆勒等人。

亚当斯不断冷笑着，英国人的呆板他早有耳闻，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他对谈话失去兴趣，临别时，挖苦道：“你要是愿意，我相信丘吉尔先生会亲自给你打电话说明情况。”

丘吉尔当然不会给麦金拓士打电话，倒是军情局的刘易斯将军打电话给麦金拓士，让他执行美国人的命令，至于可能出现的护照问题，将军戏谑地建议：上校，如果他们恰巧干了伤风败俗的事，比如调戏妇女、偷盗、贩毒等，你为什么不能把他们送进监狱呢？

杨杰醒来已经是日照三竿，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也不记得是谁送他来的，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主人家非常穷，屋门稍有开、关，窗户纸就“沙沙”作响，墙上的泥灰也会“扑哧哧”往下掉，再细听，屋外还挺热闹，不同男人的说话、老人的咳嗽、小孩儿脆生生的叫爸妈、以及张姐、王婶的称呼，说明这是一个大杂院。

他胳膊肘支撑着炕，尝试坐起，刚一较劲儿，胸部顿时如针扎般疼痛，忍不住哼了声，只好躺下。“哟，你醒了？”王寡妇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扒头进来，孙氏兄弟也在母亲身后探出头。“大姨，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出这是一户质朴的人家，女人满脸皱纹、皮肤粗糙、头灰白，哥俩憨厚、老实。

一家人回答着杨杰，尤其哥俩，说杨杰比女人还像女人，装扮护士模样连他们都被蒙住。杨杰大致明白自己被救过程，不禁暗暗称奇，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杀那一刻，至于装护士等后续过程一概不知。他踏实下来，内心对华家和房东一家充满感激。

“你好好休息吧，不会有人打扰，街坊只知道你是我远房的外甥儿。”女人放下帘子去张罗杨杰的吃喝，孙家兄弟则各自出去忙生计。

饭后，杨杰精神头好了许多，正盘算着如何联系党组织，院子传来说话声，“这位姑娘你找谁啊？”“我找王婶。”“瞧你面生啊，第一次来吗？”“是。”“斜对过儿那家就是。”“谢谢大爷。”

杨杰听到脚步声向这边走来，正想着来人是否和自己有关，门被敲响。“你找谁？”王婶打开门问道。“王婶，您不认识我了？”“瞧我这记性，是小凤姑娘啊，快请进。”

门被关上，窗户纸一阵颤动，外屋小凤和王婶低声嘀咕着，功夫不大，小凤挑开门帘走进。

北平的寒冬把小凤的脸蛋装饰成红彤彤的苹果，两根粗大的辫子分别搭在胸前后背，蓝白碎花的棉袄干净整洁，配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像一个从未出嫁的大姑娘。

“小凤姐，谢谢你。”杨杰非常激动，从孙氏兄弟那儿知道，小凤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出并送他来到这里。

“杨兄弟，我是瞒着家里来看你，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请你告诉我怎么和小月联系。”她顾不上客气，忽闪着大眼，焦急地说道。

“小月？”

“就是欧阳云月。”

杨杰有些纳闷，目光露出不解，“您怎么会认识她？”

小凤把自己和欧阳云月的关系告诉杨杰，说着、说着，她眼眶有些湿润，当说到火车站那一声“嫂子”，以及在医院楼道相遇，她动情地流下眼泪。

杨杰大惊，没想到世界太小，小凤和欧阳云月竟然是亲戚关系。更令他难以置信是本以为欧阳云月已经跳车，如此看来她不但没跑还同车到了北平，去医院显然是要救他。

“简直是胡闹。”他阴沉下来，心中非常气愤，欧阳云月擅自行动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死是小事儿，完不成组织交给的任务才是大事儿。

小凤看出杨杰表情变化，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连忙补充道：“和小月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是汉奸，我必须尽快找到小月告诉这事儿。”她把华神医在列车上识破刘文津的过程告诉了杨杰。

杨杰又是一惊，后脊梁顿时一股凉气冒出。

他闭上眼，强行镇定下来，将杀死赵姨、刘文津出现、自己被打伤、欧阳云月没有跳车，一直到昨晚欧阳云月出现在医院，通盘想了一遍，渐渐明白桥野龙一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目的就是要欧阳云月去上海，识别那个平乡太一郎。由此推断，欧阳云月实际依然在桥野龙一的掌控中，只不过监督者由赵姨变成刘文津。

“我错怪她了。”杨杰心里温暖，欧阳云月敢来救他，足以说明胆量和同志情谊。

“小凤姐，我是真不知道欧阳云月的下落。”杨杰面带焦虑，忽然，他想起一事，忙又问，“您的丈夫长什么样？”

小凤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解开缠绕的细绳，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杨杰。杨杰接过照片，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跃然眼中，不是那个平乡太一郎是谁。

“杨兄弟，你认识他？”

杨杰点头。此刻，对于平乡太一郎的身份他已了然于胸。欧阳云月的哥哥冒充平乡太一郎去执行日军任务，被桥野龙一怀疑，军统派出欧阳云月和刘文津来保护欧阳云月哥哥，没想到被桥野龙一识破。毫无疑问，欧阳云月的哥哥是军统方面人物。

他把照片还给小凤。

“他现在在哪儿？”

“上海。”

小凤呆呆看着杨杰，心已远飞，刹那，十年的情感纠葛终于有了着落并化为浓浓相思，鼻子一酸，悲从心来，精神有些恍惚，连忙靠墙稳住身子，一声轻叹。

“冤家啊，‘宫殿沉沉月欲分，昭阳更漏不堪闻。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一行清泪渐渐滑落面颊。刘皂的《长门怨》与其说是她对欧阳功名的抱怨，不如说是一种思念。

杨杰不清楚小凤与欧阳云月哥哥过去的恩怨，心里火急火燎，如果欧阳云月还不知道刘文津叛变，很可能会把兄妹这个秘密告诉刘文津，眼下，他绝不能死，不仅不能，还必须尽快找到欧阳云月，干掉刘文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