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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朗再点点头,头脑清醒起来,道:&ldo;咱们在陵安府冒了头,只怕回京城的一路,都会有人在布网。&rdo;薛蘅沉吟道:&ldo;你的臂伤还要半个月才会好,这半个月,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的行踪。&rdo;她抬起头,断然道:&ldo;咱们易容吧!&rdo;谢朗精神为之一振。易容之术,历来为江湖不传之秘,他一介贵族公子,只从传言中听过这种秘术,却未亲眼见过。这刻听薛蘅这话,好奇心大起,忙趋过来,问道:&ldo;师叔,你会易容术吗?&rdo;薛蘅偏过头,淡淡道:&ldo;易容术并没有那么神秘,江湖传言喜欢夸大其辞。其实不过是些面粉赭石炭笔之类,再根据妆容,配些合适的衣裳而已。&rdo;谢朗本心痒痒的,听到&ldo;衣裳&rdo;二字,不自禁地低了低头,急忙转身,强作平静道:&ldo;那就有劳师叔了。&rdo;面粉和上些灶灰,再用水调了,抹到脸上和脖子上,玉面朱唇顿时变成了一个皮肤微黑的青年。修长的眉毛被短刃刮掉一截,用炭笔细细描浓,再在尾处稍稍压低。赭石在鼻侧淡淡地抹出阴影,俊挺的鼻梁大了一个圈。胭脂和了松胶,贴在左颊,不但看上去脸上生了颗红痣,就连脸型也因为这小小的一痣,感觉瘦削了许多。这不再是那修眉挺鼻的俊朗将军,而是历经风霜、正为生活奔波劳碌的江湖青年。谢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叹道:&ldo;真是神乎其技也。只怕太奶奶看见,也不会认出来。&rdo;薛蘅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恍惚间,梦中模糊的景象再度清晰。他向她逼近,他的手臂那般孔武有力,他眼神是灼热的,呼吸是粗重的,他的喉结------眼前之人,真的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十七岁的跳脱少年了。谢朗抬头,被她的目光吓得铜镜险些掉地。薛蘅也惊觉,一把抢过铜镜,走开几步。谢朗既好奇她会改成啥模样,又不敢细看。忐忑不安中慢慢转头,却见她解开包袱,拿出一套男子衣裳,踌躇片刻,抬头望着自己,道:&ldo;还得换过衣服才行。&rdo;他刚要点头,又赶紧跳起,连声道:&ldo;不用不用。&rdo;&ldo;不行,你现在穿的,是农夫的衣裳,但我将你易容成一个行走江湖的青年,得换过这套才行。再说,还要在腰间缠些布带,让你身形有所改变。&rdo;薛蘅说着,两眼一闭,来解他的腰带。谢朗吓得转身就跑,薛蘅手伸了个空。她本就战战兢兢,这刻恼羞成怒,喝道:&ldo;站住!&rdo;外衫、夹衣、外裤都除下,谢朗伏低身子,死活不肯再脱里裤。薛蘅虽觉他今天十分古怪,却也不敢勉强再脱。她将衣裳一一替他穿好,跑到树林深处替自己易容并换了衣物,再出来时,见谢朗正将脱下的那条外裤在泥土中用力踩着。她跑过去将他推开,拎起裤子,见已被蹂出了两个破洞,还满是泥渍,心疼至极,责道:&ldo;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衣裳,洗干净了还可以再穿。&rdo;谢朗低着头,她越说越大声,&ldo;你知不知道,一般的农家,一年四季才两三套衣裳,穷的地方,甚至一家人共穿一套衣服。你这般奢侈浪费,和蛀虫又有何异?!&rdo;谢朗嘀咕了声:我家下人的衣服都比这个好,有必要吗?他抬头欲待反驳,看清薛蘅的妆容,双眸一亮。薛蘅一直以来,总是板着脸,而且身上也总是穿着厚重宽松、象道姑服般的粗布蓝衣,脚上是绑腿藤靴,走路如男子般虎虎生风,就连身段,也变得如男子般硬梆梆的。此刻,她装扮成了一个年轻的江湖女子,上着淡灰色对襟衣,下着深蓝色百褶裙,腰间系了一根深蓝色的丝绦。脚上换了双黑色布鞋,从裙底冒出小小的鞋尖。虽然依谢朗的目光,这套衣服仍是太过简单朴素,比谢府烧火的丫头们穿得还不如,但与她先前惯穿的那套蓝布衣、绑腿藤靴比起来,实有天壤云泥之别。更何况这样一穿,竟把她高挑的身材显露无遗,不再象一个遗世孑立的道姑,有了几分烟火之气。她五官也稍作易容。眉毛画弯了些,令整个面容柔和了许多;可能是她想故意化得丑一些,面颊上点了数粒小小的麻子,但这样一来,反而令她的脸庞变得生动,竟多了几分俏丽的神韵。这哪是高高在上的一阁之主、辈份极高的掌门师叔,分明是一个秀丽的年轻女子。还有------谢朗目光慢慢向下移,忽然醒觉,在心中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暗暗骂了一句,&ldo;畜生!&rdo;薛蘅见他嘴唇微动,似在嘟囔着什么,以为他尚不服气,便再训了几句,方消了些气。她将换下来的衣物层层包住铁盒,放在包袱里,再将包袱绑在背上。谢朗还在发愣,她轻声唤道:&ldo;师侄!&rdo;谢朗还是不应,薛蘅忍不住大声道:&ldo;谢朗!&rdo;谢朗跳起,道:&ldo;师叔,咱们得改改称呼才行,不然一开口就会暴露身份。&rdo;薛蘅点头表示同意,想了想,道:&ldo;你叫我姑姑或者小姨吧,我叫你大侄子。&rdo;谢朗哪肯,心里更打起了主意,连连摇头,&ldo;不行不行。&rdo;&ldo;为何不行?&rdo;谢朗一脸正经,道:&ldo;师叔,这番装扮,你把我变老了几岁,我们年纪本就相差不大,这样一来,更显得相差无几了,怎能再以姑侄相称?&rdo;薛蘅嘴角一撇,道:&ldo;这世上,年龄相仿的姑侄多了去了,你没听过&lso;白胡子的孙子、摇篮中的爷爷&rso;一说吗?&rdo;谢朗噎住,便又搜肠刮肚,想着理由,&ldo;虽说这样的也有,但毕竟不多。你这么年轻,我叫你一声姑姑,别人自然会多看两眼,难保不招来怀疑。再说了,那些人也可能想到我们会易容,但你是一阁之主,我是将军,他们肯定认为你我会谨遵辈份,只怕首先打探的便是结伴同行的姑侄或姨侄。&rdo;薛蘅听着似是有些道理,便道:&ldo;那你说,要如何称呼才好?&rdo;谢朗思忖片刻,抬头直视薛蘅,正容道:&ldo;师叔,从今天起,我叫你&lso;蘅姐&rso;,你唤我一声&lso;远弟&rso;吧。&rdo;薛蘅本能地张嘴,却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谢朗已微微笑着,轻快地唤道:&ldo;蘅姐!&rdo;二八、展翅&ldo;蘅姐。&rdo;&ldo;……嗯。&rdo;&ldo;你轻点。&rdo;&ldo;……&rdo;&ldo;好了没有?&rdo;&ldo;别乱动。&rdo;&ldo;若是没好,说明你医术还没学到家。&rdo;&ldo;少罗嗦!&rdo;&ldo;要是二师叔在就好了,保证不用二十天。&rdo;&ldo;你再废话,就自己来拆。&rdo;&ldo;……&rdo;&ldo;蘅姐。&rdo;&ldo;嗯。&rdo;&ldo;好了没有?&rdo;&ldo;……&rdo;&ldo;没好吗?&rdo;&ldo;……&rdo;&ldo;蘅姐,到底是好还是没好?!&rdo;&ldo;左手好了。&rdo;&ldo;啊!&rdo;&ldo;你再动,右边的你自己拆!&rdo;&ldo;……&rdo;薛蘅小心翼翼,将谢朗右臂上的布条拆开,用药酒在伤口四周涂抹了一圈,仔细看罢,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臂骨。见他并不喊痛,再抬起他右臂,慢慢移动。见他嘴角含笑,她便加快了动作。谢朗恨不得大声欢呼,索性站起,长臂舒展,做了几个使枪的动作。薛蘅被他逼得退开几步,皱眉道:&ldo;若是二哥在,定要把你的手再绑起来。&rdo;谢朗满心欢喜,苦难的二十天终于过去,自己的双臂终于完好如初,他这刻反而说不出话,只喃喃地叫了声,&ldo;蘅姐------&rdo;薛蘅将剪子药酒收到竹笸箩中,再将拆下来的布条丢到炭盆中烧了,端着笸箩往外走。&ldo;蘅姐!&rdo;谢朗忙叫道。&ldo;嗯。&rdo;薛蘅在门口停步回头。谢朗踌躇良久,薛蘅略显不耐,他方低沉地说了句,&ldo;蘅姐,多谢。&rdo;薛蘅也十分欣喜,忍不住微微一笑,转身而去。谢朗看着她高瘦的背影消失在隔壁屋的门后,一跃而起,只觉浑身是劲,大声叫道:&ldo;小二!&rdo;店小二蹬蹬上楼,&ldo;客官,有何吩咐?&rdo;&ldo;快!帮我送几桶热水来,烧热些,爷我---要---洗---澡!&rdo;店小二从未见过要洗澡水要得这么激动的客人,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应了,转身下楼。谢朗将全身浸在大木桶中,任温热的水将自己整个身躯吞没,直到在水底憋到无法呼吸,才&ldo;哗&rdo;地跳起,再抹去面上水珠,趴在木桶边缘,长长地叹了声,&ldo;爽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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