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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娓娓家那个老太婆真的死了吗？”

听到儿子正儿八经的问话，封子建微微一怔，苦笑道：“你闹成这样，原来还是为了那个妖精么。儿子，爸爸跟你说心里话，我从没把她当成我们蟠龙人，她迟早要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

封天赐拔高的尖利声音吓得封子建抖了抖，他慢慢踱到窗口，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也不怕，那妖精的爸爸是东方家族的传人东方临风，那真的人如其名，真叫玉树临风啊。他一进蟠龙，整个蟠龙的姑娘都走不动了，成天去娓娓客栈门口守着只等看他一眼。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他有眼无珠，跟娓娓客栈的令狐家孤女好上了。令狐小兰为了留住他花了大心思，很快就大了肚子，谁知那东方临风也是花花公子，口口声声说要回来娶她，一走就杳无音讯，令狐小兰大腹便便出去找他，再没回来，只托一个姓姜的老婆婆送来娓娓。”

看着儿子眸中的闪烁星光，封天赐长叹一声，“蟠龙也是从那时起走下坡路，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家等死。”

“东方临风……你知道他怎样了？”这一句，却是用带着稍许颤抖的声音问出来的。

封天赐似乎毫无所觉，冷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娓娓回来后，我特意去打听过，东方临风逍遥了一段日子，结果去海边玩的时候因为车速太快坠入悬崖，尸骨无存！”

“确实是报应！”封天赐哈哈大笑，惊起两只在窗外树上探头探脑的乌鸦。

封子建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蟠龙倒了霉，连乌鸦也越来越多，明天我得想想办法，把这些蠢鸟赶走！”

“难道它们是跟娓娓来的？”

“那还用说！”封子建斜了他一眼，“娓娓回来那年，乌鸦就成了灾！她浑身上下妖里妖气，你瞎了眼么，到底看上她哪点！”

不知是不是此话再次伤了封天赐脆弱的心，话音一落，封天赐两眼又翻了白，这次是脸朝下扑倒，血流满地。

夜深了，小街终于恢复了过去的宁静和美丽，蛙声齐鸣，和水流叮咚合奏，月亮似有满腹心事，在云中慢悠悠穿行，一步一探看，一步一回头。而月光在溪流里油油地飘摇摆荡，将水底的水草和岸边的垂柳都染上了淡黄的光芒，似乎要绊住人的脚步，倾诉衷肠。

对付封家父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麻烦，有了玉琯合体，能做的事情果然大不一样。娓娓信心满满，越走越轻松，干脆跳入水中，好好扑腾了一阵，一直游到家门口才恋恋不舍上来，果然看到终南抱着衣服和毛巾等在门口，冲着她笑得无比温柔甜蜜。

有人等待的感觉如此美妙，以至于娓娓许久许久才舍得挪动脚步，由得他包裹好，打横抱起。

看她捏着鼻子，满脸嫌弃，终南无奈地笑，“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跟他搅和在一起？”

娓娓还当自己又要挨训，缩缩脖子道：“他是人，我喜欢。”

终南又好气又好笑，捏着她鼻子道：“脾气怎么变了，以前那气势呢？”

娓娓讪笑两声，深深看他一眼，满脸欲说还休的意味，心头怦怦乱跳，脸一红，挣脱他冲了进去。

两只鸟又出门了，小院里空空荡荡，终南突然莫名地惆怅起来，看她洗好澡出来，找出梳子，以从未有过的轻柔手势为她梳头，娓娓龇牙咧嘴地笑，将脸仰得老高，等待他进一步的亲密表示。

此时此刻，终南既庆幸娓娓身上的狐媚本性，又生出几分担忧，是不是只要对她好，她跟谁在一起都可以。

娓娓还当被怀疑，飞快地捉住他的手按在尾椎，并转身给他瞧并不存在的尾巴。也不管他的手已覆上那挺翘的臀，还特意扭了扭，让他知道尾巴在的好处，似乎要告诉他，如果以后不小心尾巴冒出来，一定不能嫌弃。

果然是无心妩媚无心的诱惑最为伤人，即使咬着牙死顶，终南还是能感觉到满身的血沸腾起来。

轰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精卫冲进来将两人分开，拎起娓娓丢出去，飞起来一拳砸向终南的面门。

精卫的拳头轻飘飘的，被终南轻易挡开。终南就是怕这个讨厌的老鸟打扰，还大费周章设了障眼法，好事被撞破，对精卫积压多日的怒火喷薄而出，一径逼到精卫面前，冷冷道：“姜婆婆，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姜婆婆？”娓娓抓着乱发在精卫身边绕来绕去，满脸惊奇，“原来你就是姜婆婆！”

她的成长经历就是一本糊涂账，沉睡发傻的时间比做人的时间还要长，除了桃根和桃花，几个人都是模糊的影子。至于这只小小精卫，她根本不明白何时冒出来，还一直以为精卫就是挂钟里那只小鸟，跟两只狗一样，在这个院子里吸收天地灵气，成了精。

眼看无法再遮掩，精卫满面黯然，信手在脸上一拂，果然变成鹤发童颜的老婆婆，娓娓惊喜若狂，扑上去抱着她大笑几秒，突然又嚎啕痛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我原来不是一个人。”

终南恍然大悟，满心羞惭，悄然退后一步，在心中幽幽长叹。

此时哭也来不及了，精卫满面悲戚，轻轻抚着她的背脊。这就是她养大的宝贝，贪恋人间最微末的温暖，没心没肺，处处留情，不知羞耻，妖精，果然信不得！

为了这小家伙屡犯天禁，她天性反叛，并不后悔，她悔的是明明可以阻止一切，让小家伙平顺长大，结婚生子，幸福终老，却因为一时侥幸，逼得她懵懵懂懂进入这个乱局，连自己都无法看破更无法收拾的乱局。

她能全身而退，娓娓却不能，若说蟠龙是个泥潭，东方家族乃至整个猎妖就是深沟险壑，万丈深渊，更何况娓娓相当于一张白纸，至今连人妖分不清，只不过有点小聪明伪装，如何闯荡人间？

终南定下心神，正色道：“炎帝姓姜，我们的小精卫是炎帝最爱的小女娃，自然舍不得丢弃这个姓。我打听到姜婆婆的存在，自然就想到唯一的监护人。”

娓娓“哦”了一声，看着精卫的脸又开始发愣，扯扯嘴角道：“哥，我打听出来了，是猎妖内部出了叛徒，你有什么想法？”

面对这□裸的嘲笑，终南头痛欲裂，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垂下眼帘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一介凡夫俗子，自保都难啊！”

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示弱的话，娓娓心惊肉跳，慌忙冲过去想为他纾缓痛楚，不知踢到什么，一头撞进他怀里。

终南显得愈发难受，咬着唇竟然还呻吟出声，娓娓已经顾不得精卫要吃人的眼神，将热力凝聚在双手掌心，轻轻抵在他太阳穴。

终南长叹一声，卸下全身的重担，将头搁在她单薄的肩膀，用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声音一遍遍地道谢。

娓娓最听不得这种好言好语，满脸通红，稀里糊涂地一遍遍地跟他客气，到底还是听出几分无奈和凄楚，更加难过，恨不得代替他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