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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方城（第1页）
方城的车马很慢，一石小米4oo钱，一斤猪肉14钱，一匹麻布25o钱。乡城的人家为了省钱，一年四季都光着脚，或是穿一些草鞋，能穿上布鞋的都是富贵的人家，小孩子光着上身满村子跑，冬天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艰难的。董家的桑麻工匠们看到这荒山和荒地都心疼，向董小郎君问请等到桑麻长成了，带一些猪、羊来，这四周的山上放养，到时候这些家畜也能给带来些额外的收入。浮阳侯府的小娘子孙恩也来了，带着自己大半的嫁妆，买下了一片山头，做个地主婆。董仁岳看到那一排的牛车，最前面的辎车上的女子，通草小白菊花，簪在披肩的小髻上，小圆脸上的眼睛，亮亮的都是笑意，穿着一身长袖披单纱的素色绣仙草纹直裾，腰间用黑色缎带束起，挂着鎏金香球和腰链，马车行驶间叮当作响，香球里丁香花的香味儿缓缓漫出，孙恩从帷幕里向外张望，董仁岳穿着一身青色布衣长袍，正在方城的庠序（xiangxù官方启蒙学校）屋舍里给孩子们教习，朗朗书声传出。孙恩便带着琼儿下了马车，在院子里等着，琼儿穿着一身黑色曲裾，头上戴着白麻绳，跟着小娘子身后说到“董家小郎君真的是很耐心，很是文雅唉”，孙恩看了她一眼，笑着道“纤手举而淡泞风光，玉步移而威仪庠序。这仪态比宫里的也不差的！”，董仁岳本来看着这群啥也不会的娃子很是烦躁，但是瞥到孙家小娘子的身影，只觉得背都挺直了，连忙高声带孩子们读《急就章》认姓氏人名
急就奇觚（gū）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分别部居不杂厕，用日约少诚快意。勉力务之必有喜，请道其章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周千秋，赵孺聊。爰（yuan）展世，高辟兵。
孩子看着学了很久的开篇，都齐声背了起来，圆圆的脑袋随着书师的念读，背的清晰、整齐甚至有些抑扬顿挫，真的，看着那软糯糯的小团子们，心里都痒了，“小样，这不得迷死”。琼儿看着这些孩子们这么听话，“哇哦~~”，两人相视一笑，都感受到了书师的魅力。等到中午休息，董仁岳出来带着孙恩去找潘玉，潘玉正在小榻上看书，看到表弟带着人来，迷糊的起身，“表弟，上完课了，回来了”，董仁岳“表哥，孙府的小娘子来了，我带她前去安置，下午就拜托你了”，潘玉“啊，啊，哦，去吧”，等到几人笑闹着离开，闻着房子里遗留的熏香，冷静下来“唉，好不容易休息下，又完了”，只好整理衣衫，洗漱完，背着书箱去了前堂，带着孩子学《急就章》的衣袍篇
甘麮（qù）殊美奏诸君。袍襦表里曲领裙，襜褕袷复褶袴裈。襌衣蔽膝布母繜，针缕补缝绽紩缘。履舄（xì）鞜裒（pou）縀紃，靸（sa）鞮卬（yang）角褐袜巾。裳韦不借为牧人，完坚耐事逾比伦。
孩子们学到新知识，学的磕磕绊绊，念都念不好，看着逐渐不耐烦的潘玉，觉得这个书师怎么这么凶，“啊，果然这头大熊会吃人”，孩子们学了一下午的衣袍篇，手腕子都写折了，脸上都画的一道道的，潘玉带着他们一笔一笔地画，看着一张张鸡爪子刨食般的字，忍不住让他们写2o遍，谁写不好就打3个手板，气的最后拂袖而去。
暴躁抓脑袋的潘玉，带着一身的疲惫，开始准备明天新的课业，想着带一些粗线画，让孩子去写，连着画和字可能学的更好，山里的孩子玩心太大了，只能好好的引导，有教无类吧，潘玉想着自己以前是个温柔的人，真的见到虫子都会吓一跳的，现在面对这些小孩子，真的是突如其来的烦躁，曾今也是最恨打孩子手板的书师，真的以前被打太多次了，可是恶魔好像附在了他的身上，惹得他现在没事就去庙里拜一拜，祈求仙人能点拨下他的学子，他觉的大槐已经够傻的了，但是读书认字都可以，那其孩子怎么就不行了，写个字写一下午，照着画都画不好。
大槐正在府衙里举着石锁，兔兔在一旁翻本县的案卷，不禁打了个喷嚏，兔兔一边看案卷一边骂街“这个王家的破老头子，竟然用人给他盖房子，盖完不给钱，找人去，跟他说，再不给工钱，就把他的房子给他推了，我看他还牛不牛”，低声跟孙县尉道“跟他说最近山上雷多，雨多，可别糟了报应”，孙县尉点头道“好好好”，笑着带着手下人抄起大刀走了。大槐看他脾气“要不我去看着点”，兔兔低头披着案卷“去什么去，一群泼皮无赖，为了点钱黑了心肝了，打死了还得赔一笔，吓唬吓唬得了”。兔兔又去堂前跟牛县丞去审案子，说是孙家的牛跑到了王家，王家说是自己家的牛，不给了，两人告到县令这。兔兔跟着县丞说“那牛带来了嘛，让他们两一人站一边，都别说话，一人手上拿把草，看牛吃哪家的，等到晚上了，把牛放路口，看那牛回哪家，记录好”，牛县丞记好了案子，带着两人分隔开喂牛吃草，牛倒是是吃了孙家的草，只等晚上，看牛的反应。看热闹的村里人，站在路口，看到那大牛回到孙家，都叫喊起来。
兔兔将判好的其他案卷给了诸曹去备注检查，然后分给来人，忙到天黑，对旁边看书的大槐说“等会儿晚上去下福顺传舍，孙府小娘子来了，你带着土地文书，一会儿签完字了，明天跟牛县丞一起录入卷案”。大槐就将土地文书抄写了一份竹简，给兔兔看了下买地券
阳嘉三年四月．新城女子孙恩明言，从方城府衙买石梁亭部桓千东比是佰北山田十五亩，亩三千，直四万五千钱，即日毕。时旁人牛子陵，沽酒一坛．钱千无五十。
兔兔随即将批注写好并盖上印章，又写了一份律法条文，附在竹简下面。
《田律》曰“入顷刍稾，顷入刍（chú）三石；上郡地恶，顷入刍二石；稾（gao）皆二石。”，《田律》又曰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壅）堤水。不夏月，毋敢夜草为灰，取生荔、麛?（卵）鷇，毋毒鱼鳖，置?罔（网），到七月而纵之。唯不幸死而伐绾（棺）享（椁）者，是不用时。邑之?（近）皂及它禁苑者，麛时毋敢将犬以之田。百姓犬入禁苑中而不追兽及捕兽者，勿敢杀；其追兽及捕兽者，杀之。河（呵）禁所杀犬，皆完入公；其它禁苑杀者，食其肉而入皮。
（《田律》上说每顷田地应缴的刍（喂牲畜的草——录者注）稾（谷类植物的茎杆——录者注），按照所受田地的数量缴纳，不论垦种与否，每顷缴刍三石，稾二石，干叶和乱草够束以上均收，缴纳时，可以运来称量。《田律》又有春天二月，不准到山林中砍伐木材，不准堵塞水道，不到夏季，不准烧草作为肥料，不准采刚芽的植物，或捉取幼兽、卵，不准……毒杀鱼鳖，不准设置捕捉鸟兽的陷阱和纲罟，到七月才解除禁令。只有因死亡而需要伐木制造棺椁的才不受季节限制。居邑靠近牛马的皂和其它禁苑的，幼兽繁殖时不准带着狗去狩猎。百姓的狗进入禁苑和捕兽的，不准打死；如追兽和捕兽的要打死。在专门设置的警戒地区打死的狗要完整上缴官府，其它禁苑打死的，可以吃掉狗肉而上缴狗皮。）
兔兔让大槐将文书抄录三份，等准备的差不多后，两人收拾东西骑上大马前往福顺传舍。传舍的仆人前来迎接，告知是董家的客人，仆人将二人带去甲字号包厢，董仁岳正跟孙恩说着话，潘玉在一旁摆弄书简，见到来人，董仁岳忙起身拱手“潘县令可算来了”，兔兔被他说的一愣“小舅舅可是打趣我了”，孙恩执手礼“潘县令安好”，兔兔笑着抬手，几人入席。食案上有大槐爱吃的水晶肘子，烧烤猪肉片，一碗甜粥，一碟子青菜，一盘子腌渍杏脯。几人边吃边聊，董仁岳道“留安啊，文书可带来了，正好我在这，给孙小娘子看看”，兔兔招手叫大槐“大槐将文书拿出来”，大槐解开书箱拿竹简，将“买地券”，拿给孙小娘子，董仁岳在一旁看着，并翻看了一旁的麻纸批注，跟孙小娘子细细解释。孙恩看了一下，问了一句“可是跟三哥哥的田连着”，兔兔笑道“连着的”，孙恩轻笑着拿起笔墨，签字画押，琼儿将写好的竹简拿起放进匣子里，其他的递给了大槐。三人要了一坛清酒，喝的很是畅快，直说这山中过于穷苦，但风景却的确美丽，而且此地时常有黄白之气笼罩，以后必当是块贵地，我们一起在这里多待些日子，以后必当是有大的前途的，万一战乱了，有着一圈山挡着，一只治水围着，也算是避世的桃源了。潘玉将课业都放到了脑后，直说这边孩子生性单纯，但是也算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就是当地人时常请假种地，时不时要回家帮父母种地、缫麻，很是耽误课业，要是能在农忙时节组织人耕种、收割可能也算是一种收益。兔兔听到小叔叔的说辞，也是想到了些，记了下了，想着要是有能力的老人或是流浪的壮年可以组织到一起，挣个饭钱也是好的，农闲的时候做一些修补、开路、修桥等的杂工，也算是县里的一份功绩，方城若是没什么事情了，也可以排到临近的县去，涿郡的事情，潘家还是能做些主的，也省了一些苛捐杂税。
潘玉看着有点腻歪的董仁岳，端起酒杯道“真是昨日把酒话桑麻，今日新人来捻茶，明乎礼义而陋乎知人心。”孙恩看到潘玉落寞地把酒言欢，形单影只，只持酒壶就席安慰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表哥这是哪里的话”，兔兔看着小叔叔忍不住说“相见易得好，久住难为人。你也是跟小舅舅相伴太久了，两小无猜和久别重逢可不一样，哈哈还好我有大槐”，潘玉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表弟，从席上起身，到大槐的席上，摇摇欲坠的抱着大槐“你要长慢一点，以前你都是追着我跑的，长慢一点呀，你现在都只知道看书，看别人了~”，最后话都低低的听不到了，潘玉喝的烂醉，董仁岳只好背着他回了庠序的书舍，看着他低低的说“你这要是实在没有可心的人，要不我成婚后你跟着我两过吧，你算是我的滕侄行吗，以后我一直带着你，要是你娶妻生子了，我们就住在临近的房子里，以后一起教书，一起喝酒，一起出游，好不好”，潘玉喝的晕晕乎乎的“我要是买不起你旁边的房子呢”，“我给你出钱”，潘玉笑了“好的，表弟，还得是你表弟，啊，表弟”，得到承诺的表哥，终于放心的睡了过去。董仁岳“唉，上辈子欠你的吧”
孙恩将地券收好，跟着琼儿暂住在了福顺传舍，过些日子就要在方城住上很长的时间，想着过几天还要尽快买个小院。孙恩正在为孙侯守孝，两年内府上不会有婚丧嫁娶之事，长大的孙恩开始筹备自己的嫁妆，出嫁从夫，因为是从贫民出身，偶得了富贵，没有世家门阀的底蕴，府里并没有那些积累和出仕的人，母亲也是祖父亲选的乡里的小吏家的子女，特地跟她说了些大家族里的规矩，孙恩跟着姐姐孙念也读过些书，姐姐倒是嫁给了贵族后裔，亭侯贾氏，一个没落的分封的贵族，架子还在，底子可是空的差不多了，姐姐时常拿嫁妆接济那一家，同是侯府，那婆子还时常看不起她姐姐，阿母为了这事气的睡不着觉，两家处的并不是那么好。阿娘带着她在郡中走动，就想给她找个读书的，家中老人慈爱的，只要儿郎努力，有着礼仪压着，女儿家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所以那日的春日宴，孙恩一眼就看到了傻笑的董仁岳，董老爷的小儿子，跟着潘家的小儿子坐在一旁的席上，就像是母亲身上佩戴的白玉，颜色清丽，却又如暖烟自生香。琼儿趴在床脚给小娘子扇着团扇“您是一眼就看中的郎君，有情有义，诗书有盈呢”，两人推闹着笑了过去。
孙恩跟着潘玉去谈的院子，最后定下了离庠序较近的小院子，写好契书，潘玉还从学子家里抱了一只小狗，帮着孙小娘子守着院子，离着孙恩的那片田地也近，方便看管，折腾了一天，就回庠序的夫子院了。董仁岳正在收拾院子，看到表哥来了，放下扫帚“回来了，今天怎么样，定了哪家的”，潘玉“定的石梁亭边的唐村，那边人少，院子便宜，也大，我给她两抱了只狗子，也能帮着看家护院。”脱下衣服，“你的衣服洗了吗，我去洗下长袍，走了一天，湿透了要”，董仁岳将衣服抱了起来“我洗吧，你歇会儿，跟我说说，孙小娘子觉得那怎么样”，潘玉看着他这一副身心都快飞出去了，“等过段时间，我们带孩子上山认桑麻，你就能看到了，正好桑葚、杏子也要熟了，酸甜的，孙小娘子应该爱吃”，董仁岳在井旁打水，“嗯嗯，她不挑的。你说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就这么过来了”，说着嘿嘿笑了起来，潘玉在一旁使劲的捶打衣衫“要不说都爱好颜色呢，我胃口好，怎么就看不上呢”，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等过段时间，我让孙小娘子帮你好好物色下，要是有年轻的小娘子，我帮你留意，以后咱们毗邻而居，有事也能照应着点”。两人将衣服洗好，拧干，晾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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