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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晔整个人都坠落谷底。

  姚艳带着煮好的饭菜到医院时，余光一瞥就看到了远处正和医生说话的6谨承，姚艳愣在原地，6谨承神色不愉地走过来，告诉姚艳：“医生今早说漏嘴了，钟晔可能知道他的眼睛有失明风险了。”

  姚艳大惊失色，一时也忘了问6谨承怎么在这里，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立即跟了上去，6谨承走到门口时转身嘱咐姚艳：“什么都不用解释，安抚他的情绪就行。”

  “好。”

  姚艳在心里打着腹稿，正准备走上去安慰钟晔时，钟晔却主动朝姚艳笑了笑，“妈，你怎么才来？我快饿死了。”

  姚艳僵立当场，钟晔主动掀开被子，盘腿坐起来，笑着说：“好饿，宋老师说下午给我送和纸，我吃完睡一觉他估计就到了。”

  姚艳回头看了看6谨承，6谨承又回头看了眼医生，医生也疑惑不解。

  钟晔就像没事人一样吃完了饭，甚至比往日更活泼了，宋燃秋一送来东西，他就拉起小桌板开始摸索着画画。

  他的动作生疏又急切，因为看不见，他每画一就得用指尖沿着铅的痕迹滑到线条末尾，再小心翼翼地往下画。

  宋燃秋皱眉，钟晔却冲他笑，“谢谢你宋老师，快回去吧，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

  “好，”钟晔朝着宋燃秋的方向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慢慢等着出院，等我好了之后立即回去干活。”

  宋燃秋把姚艳拉出门外，“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是6谨承告诉我的，他说医生说漏嘴了，对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知道小晔受伤了？”

  “他当然知道，病房是他订的，专家也是他请的。”

  姚艳难以置信，宋燃秋劝道：“您也别想着阻拦了，五年了，两个人还是相互牵挂着，说明根本断不了，他们信息素契合，老天都安排他们在一起，你们做父母的别掺和，儿孙自有儿孙福。”

  姚艳抹了抹眼泪，“谁说不是呢，这几年我劝小晔多少次，让他去清除标记，他都不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是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他平平安安，我还怕他这次会崩溃，但看起来还好，这就好。”

  *

  司机把车停在市立医院门口，他试探着说：“6总，夫人让您回去吃饭。”

  6谨承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住院部大楼，司机又壮着胆子问：“6总，您昨天不是说不会再过来了吗？”

  手机振动许久，6谨承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6谨承看到一个男人扶着自己怀孕的妻子走进医院，男人穿着朴素，甚至算得上寒酸，可两个人看起来十分恩爱，说说笑笑地手牵手走了进去。

  6谨承曾经幻想过类似的画面。

  他真的很讨厌小孩，但如果有一个迷你钟晔，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其实求婚戒指他都准备好了。

  钟晔离开的第三年，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只是喜欢钟晔的信息素，有一次祝思喻把香水喷在自己身上，6谨承那时有些醉，迎着味道走过去，可等看清祝思喻的脸，又停住了脚步。

  祝思喻眯着眼，“这信息素香水还带防伪标识的？不是他就不行？”

  6谨承颓然地坐在沙上，摇头说：“不行。”

  其实钟晔的信息素香水在第四年就用光了。

  他还是很爱钟晔。

  最初的悸动可能是源于信息素吧，他承认，但爱也相伴而生，他最孤独的那段时间，是钟晔的怀抱、钟晔的酒窝还有钟晔做的饭菜，在一点一点温暖他，爱上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是很容易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将这两件事割裂开，把他的感情简单归进信息素契合，包括钟晔。

  宋燃秋说钟晔没有被眼伤打倒，他没有崩溃也没有难过，反而积极乐观地重开始画画。

  6谨承觉得不对劲。

  不管再怎么成长，6谨承觉得钟晔有一点不会变，他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逃避，是害怕。

  钟晔并不软弱，他能吃苦能抗事，但他如果有人可以依赖，就会变得不那么坚强。

  6谨承想去找钟晔，可他没有忘记昨天钟晔靠在宋燃秋身上说：“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束了。”

  6谨承的骄傲不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贱。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再去看他一眼，不作停留，确认他安好就行。

  6谨承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下了车，径直走向住院部，很快就到了病房门口，他握紧门把手，轻轻转动，声音极小。

  他走进去，钟晔趴在里间的床上，正费力地去拿保温壶，6谨承走过去，拿起保温壶，往钟晔的杯子里倒了半杯温水。

  钟晔顿住，然后反应过来，“是你啊。”

  6谨承看着地上的画纸，像小孩子的涂鸦，他把画纸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钟晔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杯子，翻身背对着6谨承躺下，很久之后他都没听到脚步声，说明那人还站在床边。

  钟晔叹了口气，轻声问：“6谨承，一直不说话不难受吗？”

  6谨承猛然望向他。

  钟晔转过身，伸出手，碰到了6谨承的衣角，以确定6谨承站的位置，然后又胆怯地收回手，他坐在床边，低着头说：“我知道是你，前几天就猜出来了，你能来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这样重逢。我现在很好，很快就能出院了，你不用担心，天不早了，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