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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誓词已经过去了（第1页）

对旧时代的眷念乃是动乱之源。

曾几何时，道术为人们带来今日也难以想象的繁荣，那是登仙之妙术，解脱之法门，是能够成为更加伟大存在的升华之法，但属于仙人们的时代早已葬送在了被称为大魔染的灾难里。

久远的定则已经崩坏零落，咒言也被扭曲，曾经令人狂热的灵界的技术如今只会招致灾祸和疯狂，道术的时代已然黄昏之景。

时至今日，灾难的巨大影子依旧笼罩在大地之上，失却记忆和文明的人类只能藏身废墟之中瑟瑟抖，而荒野之上，群魔环伺，到处都是难以想象的怪诞之物在奔行和猎食。

直至天师教的出现，那群道士自称被苍天选中，有着天上仙人所传的秘火，可以行使黄昏时代里依旧有效的道术。

后面的事则是天师教的英雄们战胜了妖魔，将苍天的爱和光明带到了大地之上，人类才得以重拾文明，但那样伟大的胜利却并不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之中，因为关于灾难的记忆同样也会引灾难。

曾经目睹了妖魔模样的平民，某日在噩梦之中再一次回想起了妖魔的利爪和獠牙，当他惊醒的时候，它爪子上沾满的家人的血液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擦掉，而且它再也无法从噩梦中醒来了。

这样的事在那个时代比比皆是，所谓的魔染便是这样难以想象的灾厄，不光是道术的知识被污染，就连妖魔的情报也是有害的，所以天师教在重建人类文明，重新塑造历史的时候，对道术也下达了禁绝令。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千六百年，天师教依然在历史的暗面之中和妖魔，和那些追求道术的愚蠢术士争斗。

“所以说，我是因为厌倦了拯救世界才选择了叛教？”

在听过灰白的少女几乎是想要从宇宙诞生讲起的前情提要之后，沐九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沐九歌记得的那些战斗的记忆，在受训和改造之后，他大概战斗了五年，大大小小的作战行动加起来甚至过千数。

即便是天师教中专司对抗妖魔的猎妖师，在真正面对诡异凶残的妖魔时，也时常会陷入十死甚至九死才得一生的艰难境况之中。

那些诡异的怪物是如此的强大，但是这也是说，沐九歌的过去，本就是循环往复地跨越生死之渊。

他并不怕死。

“或许？”少女歪了歪头，头上的长枝斜向一边，“那您现在是又想为天师教的崇高理想奉献生命了吗？”

“不，只是……”沐九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稍微有些好奇。”

“我是不清楚您是怎么想的啦，您以前也没有那么多话对我说，或许是拯救世界这件事并不想您想象得那么，额，特别，且富有意义？”

少女捏着下巴，尝试性猜测了一下。

“光是像您一样的猎妖师就足足有一个教团，而放眼天师教所持有的武装力量又不知凡几？”

“即使是人数浩如烟海，为了人类和文明而战，也是荣光的，值得钦佩的。”

“或许是天师教的手段令您厌恶，说到底猎妖师不过是在封闭性的环境下被灌输了特殊思想的教会收养的孤儿，道士们怀着目的教育，应该说是创造了所需的武器。”

“你把洗脑形容得真是委婉。”

“天师教的手段固然下作。”沐九歌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但是那群道士也并没有对我们隐瞒秘火的本质和施加的种种安全措施，尽管是让一群未成年人在经过诱导性的教育之后再为自己的未来做选择，还是很令人不齿。”

“总的说来，我觉得这在人渣之中倒算是品行高洁的一类了。”

安全措施就是包括烙印在内的诸多监视和控制猎妖师的手段，其中也包含能够令猎妖师自灭的类型，而这些全都没有隐瞒猎妖师的缘故，除了是让他们能够更慎重地使用秘火，就是这算是以前某位天师留下的祖制了。

因为那位天师说，我们本就是要遴选出最高洁最勇敢的人为苍天苍生而战，凡人的恐惧心这样的事又何须隐瞒他们呢？

这话对特别设立的道观中毕业的孤儿们杀伤力可太大了，沐九歌现在都能想起好几个面目模糊的同窗，他们兴奋且狂热，恨不得马上植入那些自爆机关成就自己的高洁。

“那，您并不相信苍天在死后给与你们奋战者的永恒奖励？”

沐九歌扯了扯嘴角。

“像我这样的不信者，猎妖师里是极少数，但是并不是不存在。”

不信并不妨碍这项事业的崇高。沐九歌没有说出来。

“那么，您还能想起最初答应成为猎妖师的原因吗？”

沐九歌当然是想……得起来，那是生在他穿越之前的事。那个孩子虽然不像同窗们那么激动，但是同样非常兴奋，苍天许诺的荣光，此世苦行的意义，皆在眼前。

那么耀眼的光，只需要伸出手来就能触摸到。

为了世界，成为英雄。

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浑浑噩噩度过二十来年人生的前世的他，也可能应允。

或许真的只是厌恶和后悔吧，他已经不再想要踏足那样的艰难道路了，为此不惜背弃那个愚蠢的小孩根据自己不健全的意识做出的判断。

“那种事……”

“那种事已经怎么都好了。”灰白色长的少女轻轻合掌，“您已经破坏了破魔之誓上面的自灭机关，已经是无法掩盖的背叛之举了。”

*

沐九歌顿时变得务实起来，心里的感伤惆怅之情刹那间烟消云散。、

破魔之誓是猎妖师身上最重要的一项保险措施，那是一套全部由特殊金属打造的骨骼系统，在猎妖师预选们植入秘火获得再生能力的时候，便会举行植入仪式，用这一整套金属的骨骼代替。

破魔之誓的部件多达数千，是令寻常武者匪夷所思的传动结构，天赋和岁月积累才能习得的武术上的奥秘，在猎妖师手中不过信手拈来，而由于其本身的金属材质，仅仅只是挥拳和踢击也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而且在必要的时刻，还可以贴合成密不透风的一块，将猎妖师的身体强度再次拔高。

而这样精巧强大的创造，还承担着一个功能，即使是它的名字的来由——誓愿破除一切邪魔。在猎妖师背弃誓言或者被视为背弃誓言的时候，天师便会启动誓言之中的自灭机关，使其熔化，从内部将具备极强再生力的猎妖师确实无误地杀死。

“您以后使用秘火的时候，再也不会被那个东西的嘈杂的警告音骚扰了。”

这是很容易确认的事实，在少女说完，沐九歌便已经闭目感受过破魔之誓的状况了。

沐九歌抬起右手捂住了眼睛的同时，揉搓起了自己的太阳穴，他习惯性地开始唉声叹气，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回转之地了，破坏破魔之誓的功能本身就是背弃誓言。

教团的处理只可能是处决。